在中国名茶之都的黄山,总有一批痴迷祁红的茶人,常年累月在深山茶地跑,谁家茶种得好?哪里茶香气高?还有某某处有什么茶胜地?哪些茶人值深交?等等,他都象熟悉自己家人一样,了如指掌。譬如黄山一休生态庄园公司的程总,甲辰年正月组局,邀请我等到中国红茶之乡祁门西路,去一地属江西浮梁的江村乡,问茶事。然事先他并不明说,只是轻描淡写丢一句:请闪里的方总带路,去一新地,保证你们喜欢。我们到此,果然大饱眼福。同时也明白,貌似要考我们,是否愿交智商税?
具体说,先去的小村庄,叫严台。20多年前,笔者弄闪里铜锣湾集镇开发,曾十分想去的古村落,无奈那时公路不通,只好作罢,如今得来全不费功夫,折射出鸟枪换炮的时代之变。此村与祁红重镇闪里镇毗邻。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,毫无疑问,严台人祖祖辈辈干的也是祁红活。说是干得有声有色,1915年曾在美国巴拿马万国博览会,挣了一块金牌。这可了不得,村人觉得特荣耀,于是选显要路口,立了一雕塑。
雕塑很威武,一块滚圆厚实的金奖牌牌,被罗马柱底座托住,骄然傲立,正面一溜字:“天祥茶号1915年美国太平洋国际博览会茶叶赛品金牌得主”,下为一串英文;背面是一通释文:
1914年,天祥茶号第四代掌门人江资成(江智僧)先生,在上海事件已是芳名远扬,其时任上海茶叶协会会长,人称其为"大管家"。为响应国民政府号召,参赛巴拿马,上海茶叶协会组织会内400余家茶商"斗茶海选",一致选中"天祥茶号"在浮梁严台所制的浮梁红茶(外销统称为祁门红茶),代表上海茶叶协会参加美国旧金山举办的太平洋博览会(又名万国博览会),并一举夺得金牌重奖。1989年,天祥茶号第六代传承人遵从母命,特将金牌捐献给了浮梁县人民政府。此块金牌是中國获得約21块金奖中,唯一存世的一块。
立了雕塑,不过瘾,严台人又用老茶厂,办起一座博物馆。实话实说,这馆的设计和展陈,真的有模有样,实物文字,满满当当,说明档次品味,非同一般。其中对金牌,当然是大费周章大肆渲染大力弘扬。譬如这牌的来龙去脉,怎样力获,怎样保管;又譬如怎样复制,怎样捐献?乃至于文字展板,以及县政府的收据,一律以清清楚楚白纸黑字的实锤硬核铁证,忠实展出,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。
建了博物馆,还不过瘾,村人又在离此不远处,一叫塔里的小山村,创立了一处茶民宿群。村路山畔挂出天祥号老茶树基地牌牌,村口再立古茶树群标牌,主题仍是用巴拿马金奖说事:
古茶树群地处江村乡严台村塔里。这里海拔599米,位于东经117'23',北纬29"47,为茶叶生长的极佳环境,是中国高香茶生产的标准经纬中心地理位置。清代嘉庆年间(约1796)始、茶圣江资甫祖先江修为,为筹建天祥茶号,提升茶叶品质,扩大生产规模,从本族严台村迁来12户人家,在塔里定居,并为他们依山势建12栋房屋,成塔形,故称塔里。他们专门在此从事种植"榴叶齐"茶园1200多亩,并常年负责管理、采摘、初加工茶叶。1915年,严台天祥茶号生产的工夫红茶,推荐参加在美国旧金山召开的太平洋地区万国和平博览会,获得金奖,被誉为世界三大高香茶产地;1953年遵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务院通知精神,在此山采摘鲜叶制作工夫红茶"浮酊",作为国礼茶送给苏联,被前苏联国家产品鉴定委员会审定为"祁红珍品",成为新中国第一品牌,"祁红"也因此而得名并蜚声海内外。经历几百年风雨,古茶树群仅存800多亩,其中核心区桃树坞祁峰山高香古茶树群面积113亩,为了便于管理、保护和开发,2013年,茶树群被江村乡人民政府收储。该处是"寻访百年金奖之源,探走百亩茶林之路,观赏古茶树之姿,挖掘茶文化底蕴,申报非遗保护地,弘扬浮梁茶文化"基地。
浮梁有茶,由来已久。尤其是此地做的红茶,按当今从景德镇走出去的知名茶旅达人东财先生说:只有靠近祁门方向高山区的瑶里乡江村乡西湖乡,内质最好,他们的红茶和祁红一样,名扬天下。至于该馆所说,毗邻的闪里忠信昌茶号,也获金牌。与坊间所言,严台金牌实为忠信昌女佣带走,当为另说,需要求证,暂且撇开。
一个村办的茶博馆,有权不任性,虚怀若谷,诚聘高人,将百年金奖牌的荣耀,弘扬成这样,当给大赞。无独有偶,在祁门的高速路口,也赫然立有这样一块大牌牌,其上图案文字,当然也是:1915年祁门红茶荣获美国巴拿马万国博览会金奖。
金奖金牌,在今人看来,确实是奖项天花板,至高无上。然而,这是新皇历,殊不知,在百余年前的美国巴拿马赛会上,实为奖项老三。据史籍载:该赛会所设奖项共分六等:一等是大奖章,二等是名誉奖章,三等是金奖,四等是银奖,五等是铜奖,六等是奖词。其中中国获三等奖的金牌,共21块。将老三升为老大,貌似是今人以己之心,度了昔人之腹,宛若西装罩长袍马褂,属外皮鞋内草鞋、今天嘴唱昨日歌的滑稽。抑或是逮个三等奖,牛叉哄哄地狂吹,与其说是程总巧妙设局考验我们,还不如是主事者在验征观者的智商。
当然,需要指出的是,严台的天祥茶博馆也好,祁门高速口也罢,均未说自己的金牌,就是百余年前巴拿马赛会的一等奖。这当中,既有无缘攀上最高奖项的无奈,或许是已有最高奖项,却浑然不知的糊涂。假如是后者,也是智商税。
关于金奖金牌,也就这么个事。至于亲爱的看官,是否愿意缴纳智商税,那就接受考验喽。